诚然,大多数人能吃饱,然后吃好,偶尔还能吃出点花样,不过是近十几年间的事情。

我的家乡没什么好吃的,我妈也做不出花样,但也不至于把我饿着。 夏天丝瓜,冬天青菜,总是霸占着餐桌。每天吃差不多的菜,四季轮回,这是生活常态。

小时候考了一百分,我妈就带我出去吃炸鸡腿,吃漂着辣油的豆腐脑,吃兰州牛肉拉面。对我来说,这就是天大的事情。

过年回外婆家,吃每家都会有的粉蒸肉、灌肠,吃鸡鸭鹅汤,吃两条谁都不敢动筷子的鱼。外婆外公不停给我夹菜,我的碗从没空过。我就偷偷把肉扔到地上,喂猫。我们过年,家里的老猫也胖了。

外婆总在操心做什么菜,对她来说,做饭就是头等大事。我从来不操心,因为桌子上总有我喜欢的菜,我从来没有体会过饥饿的滋味。在外婆家的桌子上,我深切地相信,日子是越来越好的。

后来,外公生了病。那年除夕,大舅家、小舅家,我们一家终于聚齐,那个桌子太大了,桌上的菜太多了。外公看着我们,只是喝点汤,再难吃下其他东西。我想,不怕,外公的病会好,菜也总在。

谁知一日轻佻,日后遗憾无尽。

上了高中,晚自习下课已经接近十一点。那段时间压力真大,回家没好气,不想说话。我妈就给我煮面,下小馄饨,切水果,看着我吃。她总问我明晚吃什么,仿佛明晚吃什么就是最重要的事。我吃完面条,两手一摆,随便吧,就回房间了。

倏忽上了大学,今年年初,我们因为疫情封在宿舍。两层食堂只有寥寥几个快餐窗口开放。我们拎着饭盒,跟着漫长的队伍打饭。每天趁着做核酸,我和QQ就会去超市排队,可是超市也是空的,货架上空空荡荡。第一次,我体会到对食物的焦虑。

老师的微信截图

这年,我们大部分时间被封在学校。吃播几乎承载了我对美好食物的向往。我想起儿时的炸鸡腿,想起妈妈煮的面,想起外公外婆的年夜饭。

红尘颠倒,无情至此。

不想挨饿,但同时,一种具体而形而上的饿又困扰着我。

疫情年代,我和舍友在宿舍吃泡面,品尝饥饿。仿佛兜兜转转,一切重来。

吃饱吃好,永远是天大的事情。